要是眼神能杀人,面前之人早已死了数回了。
绫杳承认自己的张牙舞爪颇还是有点用的,也不知是在第几次踹到男人手臂上的伤口之后,面前之人终是忍无可忍…将她像是个麻袋一样扛在了肩头上。
“喂!欸…!!!”
“臭流氓!大骗子!…臭…臭傻狗…!!放你姑奶奶下来!!!”
虽然一身的刁蛮野人气,作为世家之女的短板终还是在骂人词汇的贫瘠上显露无疑。
像是绞尽脑汁,绫杳几乎将自己脑子里能搜刮到的一切歹毒词语都进行了随机组合,企图对某个男人造成精神上的伤害。
而后,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小姑娘只感觉某个看不到脸色的男人仿似心情愈发的好,反而像是羞辱般地还被她骂笑了——
他奶奶的!姑奶奶今天不骂哭你她就不姓…!!!
“喂…绫杳。”然精心准备的脏字还没出口,她的小屁股就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你他奶奶的…干什么玩意!!”
小姑娘恶狠狠地,殊不知在某个男人眼里像是跳脚的兔子,倒是可爱极了。
“你吃不吃糖?”
“你他娘的老娘——欸欸欸!!”
囫囵间被调转了个方向,绫杳轻轻松松被被对方背在了背上,视线目及之处,是灯光昏暗的不远处街角,一个看似准备收摊的糖人摊。
“姑奶奶吃你一口糖就是孙子!”
“老头儿,什么价?”孰知她恶声恶气的声音全然被无视,转瞬之间,男人背着她就像是幽灵一般,唰地一声出现在小摊之前。
混浊的眼球瞧着却突然出现的面前的一男一女却极为淡定,只轻瞟一眼便再度敛眸,将注意力放在了手中熬糖的小铜锅上。
“快要收摊了…随便什么,算你们叁文钱罢。”
………
一只手扒拉着身下之人的肩头,无人的接道倒映出两道重合的身影,小姑娘一脸满足地紧赶慢赶吃着手里的糖,男人一走一晃间不稳地还有些不稳地糊了半个小脸——
“说…说好,这糖人我也出了一文钱,再加上你方才的赔罪,一人一半总不算过分罢!”
绫杳万般想不到某个会偷会抢的男人居然身上一文钱都没有!
咳咳咳…当然,他们自也没有白嫖人家的糖人,两人好说歹说还是凑出来叁文钱的。
她眼睁睁瞧见男人先是抬手,随手拔下的草髻里竟还穿着一枚铜钱,随之又摸了摸腰封,继似变戏法般又弄出了一个铜板来——
“你出门就是这样带钱的?!”小姑娘傻了眼。
“非也。”男人笑着反过头来眨了眨眼:“这枚铜板是平日固定头发用的,至于这铜钱嘛…方才随手那个狗屁天帝的庙里头捡的。”
继是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两相大眼瞪小眼间,分明还差着一文。
“姑奶奶没钱!”绫杳被看得有些发毛,没好气呲牙道:“那些钱不要白不要,你方才怎么不多随手随手,再多捡几文?”
然还未等她话落,小姑娘便眼睁睁见着对方抬手,竟是从她的袖袋里生生翻出了一文钱。
“欸…?”
绫杳眨了眨眼,这才有些后知后觉,自己似乎在集市上毁了那神像之后随手接了什么凌空砸来的黑影,还未等看清是什么便被一路狂追,索性随手藏进了袖带中,万一被不小心追上还能当什么暗器使使。
没想到竟是枚铜钱。
“人什么都能忘,就是不能忘了钱的声音。”
男人嬉笑一声,随手一抛便将凑齐的叁枚铜板齐齐扔进了对方装钱的小布袋里,那小布袋唯只露了略比铜钱大些的小孔,孰知那老者竟也不甚讶异,开口便问他们想要个什么形状。
小姑娘绞尽脑汁,颇也想不到什么比划多的动物骗得了多的糖,倏然的脑子灵光一现,开口便问:“可写名字么?古体的!”
老者却未接话,小锅中琥珀色的糖液沸腾,仿佛就等他们开口。
绫杳兀自在心里将自己的名字比划数了又数,颇还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地有些不满意,谁知下一刻杏眸一转,眼眸亮噔噔间,小姑娘狠狠扯了扯身下之人的袖子,嚷道:“写他的名字,写他的名字!!”
“叫拓跋…拓跋——”
她才忽而想起自己并不知男人姓甚名谁。
“是拓跋弘…”
“那也要古体字的!!”
老者像也是早知晓她那点弯弯绕绕,挥洒间故意将字也写得极大,待直拿到她手上之时,绫杳已然收获了一根颇像是巨大横幅般写着‘拓跋弘’的巨大糖人。
“谢了,阎叔。”
作别之时,小姑娘才发觉男人和老者是认识的。
然而与生俱来的没心没肺还是令她美滋滋地拿着拗断的半个糖人吃了一路,且颇还黑心眼地将比划多的一半给了自己,而另一半则美名其曰地为了公平原则,‘不辞辛苦’地帮某个背着她的男人拿了一路。
对着那已然空了的小棍嘬了又嘬,灯火光微,绫杳抬眸一瞧,才发觉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然被男人一路背回了茶馆所在的小街,四下无声,小姑娘望着不远处黑洞洞的小楼与那二楼某扇半拢的窗户之时倏然记忆回归,这才想起自己今日偷偷装病出来的初衷与早些回来以免被某个小心眼男人发现的打算——
夜凉如水,比夜更凉的,是她的心,还有全身霎那如刺猬般起立的汗毛。
“喂!欸!!!”
小姑娘挣扎着从男人背上滑下,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房里那扇未关的窗,心里已然开始盘算着玄桓发没发现的各种可能,更甚于脑子飞转间还蹦出了十个借口八个解释六个自我赎罪技巧四句求饶的话还有两个如何赔礼的方案…
“你…你的糖人,我可一口没偷吃啊,还给你——”绫杳随手将糖人往身侧之人手里一塞,完全未来得及看对方一眼,便一瘸一拐地跳着脚往慌忙茶楼方向而去,摆了摆手随口敷衍道:“咱们的事就到这,以后你也别来找我了!”
孰知还未跳出几步,小姑娘便觉手腕一紧,好不容易跳出的距离一下被身后之人拉回原地。
“你有病啊!!!”
四目相对间,被封的大穴仍有小半未能自行冲开,挣扎的力度似是有无,只能像只兔子般被对方乖乖拧在原地。
“咱俩的事…”男人轻笑一声:“又是何事?”
“自然无事!以后就算面对面碰见了也别说你认识我!!更不要与我打招呼!!!”
“那多见外。”小姑娘只见着面前讨人厌的臭脸一寸寸凑近,绫杳嫌恶般地随之往后仰了又仰,“绫杳,想不想听一个秘密。”
“不听不听!和尚念经!!!”
可躲避终究有限,然身侧突而传来的清脆声响却令得小姑娘下意识侧脸探看,眼角余光映出的破碎糖人在地面上砸得四散分裂。
这可是她辛辛苦苦拿了一路的——!!!
柔软的温热顺势擦过嘴角,男人舔着唇的坏笑嘴脸在敏感的耳侧吹出一股湿辘的暖气:
“秘密就是…阎叔的糖很甜,吃多了要蛀牙。”
下一刻的顺势放开,那样恰到好处的角度仿佛像是早已预订好的剧本,绫杳恼羞成怒的粉拳朝着对方面门砸下的动作像是被夜风冻住,僵滞在半空…
茶楼的正门虚掩着,下澈的月光将却将那隐在黑暗中的轮椅拉出一道长长的虚影,暴露无遗,顺着对方的角度,方才男人的角度恰好挡住了她的身影大半,也包括她被钳住的手腕,却将那擦过的吻圜转间暴露在月光之下…两人方才的争斗从某个角度来看极有可能像是一对打情骂俏的热恋情侣。
吱呀一声,绫杳脑子卡壳,霎那傻愣在原地,眼睁睁见着那道门缝残忍地关上,而后知后觉间方想要捉拿身侧那个令人冤枉的凶手也霎那闪了个无影无踪。
夜,无痕。
远处的月色将落,天光浮现出又一日的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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