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还有更多。是皮革束缚带勒紧皮肤的触感,是硅胶假体进入身体时的胀痛与快慰,是双头龙震动时带来的几乎灭顶的酥麻,是joyce在高潮时紧紧吸附着她的痉挛,是她唇齿间暧昧的叹息,是她偶尔反过来掌控节奏时那洞察一切的眼神……
&esp;&esp;这一切,汹涌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在这肃穆的葬礼之上。她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下都带着酸涩的痛楚。墨镜完美地隐藏了她的情绪,她微微抿着唇,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维持着外人看来庄重而哀伤的姿态。
&esp;&esp;她稳稳地、一步一步地向前走。跟着队伍的节奏,抬着那承载了太多秘密与过往的棺木。
&esp;&esp;她在心里无声地说:送别了,我的艺术导师。送别了,我的灵魂知交。送别了,我曾经疯狂想要占有、最终却只能平静陪伴的爱人。
&esp;&esp;镁光灯在她周围疯狂闪烁,记录下这庄严肃穆的一幕。记者们的镜头对准她,试图从这位一向神秘的女编剧脸上捕捉到一丝额外的情绪,但除了那份符合场合的沉痛,他们什么也得不到。
&esp;&esp;葬礼的流程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致悼词,默哀,鞠躬……霍一像一个精准的机器,完成着每一个步骤。她的灵魂似乎抽离了出去,悬浮在半空,冷静地注视着下面那个穿着黑西装、表情冷峻的自己。
&esp;&esp;直到一切结束,人群逐渐散去。霍一没有立刻离开,她站在殡仪馆外的廊下,看着淅淅沥沥的雨丝。助理撑着一把黑伞,安静地站在她身后一步远的地方。
&esp;&esp;“霍小姐,车准备好了。”助理低声提醒。
&esp;&esp;霍一像是没听见,依旧望着雨幕。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去车里等我,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esp;&esp;助理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应下,将伞递给她,转身走向停车场。
&esp;&esp;霍一没有撑伞,任由细密的雨丝落在她的头发和西装上,带来一丝凉意。她需要这冰冷的刺激,来平复内心那翻江倒海般的情绪。
&esp;&esp;“霍小姐。”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esp;&esp;霍一侧过头,看见齐雁声生前最亲近的剧团搭档,正印花旦吴梅英走了过来。她也年事已高,穿着黑色的套装,眼眶红肿,却依旧保持着舞台上的仪态。
&esp;&esp;“吴老师。”霍一微微颔首致意。
&esp;&esp;“节哀顺变。”吴梅英看着她,眼神里有真诚的哀伤,也有一丝复杂的了悟,“阿芬她……走得好安详,冇咩痛苦。”
&esp;&esp;“嗯,我知道。”霍一轻声回应。
&esp;&esp;吴梅英沉默了一下,像是斟酌着语句,最终叹了口气:“阿芬临走前几日,仲同我讲起你。话你系佢晚年遇到……好难得嘅知音。《玄都》嗰套戏,佢真系好中意。”
&esp;&esp;霍一的心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微微抽痛。知音?或许吧。但她们之间,又何止是知音。
&esp;&esp;“佢话……”吴梅英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带着点唏嘘,“话你同佢,似足咗《玄都》里面李悟同令狐喜,有缘,但系……份量唔够,时辰唔啱,终究系错过咗。”
&esp;&esp;霍一猛地握紧了伞柄,指节泛白。墨镜后的眼睛骤然闭上,阻挡住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湿热。齐雁声……她原来是这样定义她们的吗?用她笔下那个充满遗憾与挣扎的故事?用那份她曾经厌恶又沉溺的、照见她自身不堪的感情?
&esp;&esp;份量不够?时辰不对?错过?
&esp;&esp;是啊,她们之间,横亘着太多东西:年龄、身份、阅历、观念,还有她那无法割舍的、对叶正源的执念,以及对方欣的责任。她们从未真正属于过彼此,只是在生命交错的某个阶段,疯狂地汲取过对方的温度和激情,最终在时光的冲刷下,渐行渐远,直至永别。
&esp;&esp;可那份纠缠,那份深入骨髓的吸引与对抗,那份灵与肉的双重碰撞,难道就因为“份量不够,时辰不对”,就能轻易定义为“错过”吗?
&esp;&esp;霍一睁开眼,透过朦胧的雨雾,看着远方灰蒙蒙的天空。她没有回答吴梅英的话,只是极轻极轻地说了一句:“佢永远都系我心目中,最好嘅文武生。”
&esp;&esp;这句话,无关情爱,超越情爱,是她能给予的、最崇高的评价,也是最无奈的告别。
&esp;&esp;吴梅英似乎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轻轻拍了拍霍一的手臂,转身蹒跚地离开了。
&esp;&esp;霍一独自站在雨里,很久很久。
&esp;&esp;最终,她深吸了一口混合着雨水和泥土气息的潮湿空气,撑开伞,一步步走向等待她的车辆。
&esp;&esp;车窗外的香港缓缓后退,繁华依旧,霓虹闪烁,却仿佛蒙上了一层永恒的哀纱。她和joyce的故事,就像这城市无数传奇中的一段,浓墨重彩地发生过,惊心动魄地存在过,最终却只能无声无息地融入这片无边无际的、繁华而寂寞的夜色里,成为一段无人知晓、也无需他人知晓的往事。
&esp;&esp;她拿出手机,屏幕上是方欣温暖的笑脸,是叶正源冷静的侧影。然后,她翻到一张很久以前的照片,那是《玄都手札》拍摄间隙的抓拍,齐雁声穿着令狐喜的戏服,未上全妆,侧对着镜头,眼神望向远处,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通身雅致,飘逸非常。
&esp;&esp;霍一的手指轻轻拂过屏幕上那张脸。
&esp;&esp;再见,joyce。她在心里默念。
&esp;&esp;再见,香港。
&esp;&esp;车辆平稳地驶向机场,她将返回北京,回到叶正源的身边。那里有她生命的根,有她最终的归宿,也有她无法逃避的、终将到来的别离。但此刻,她只是闭上了眼睛,任由疲惫和悲伤席卷而来,却又在心底最深处,生出一种奇异的平静。
&esp;&esp;她曾经疯狂地爱过,痛苦地挣扎过,尽情地活过。拥有过月光,拥抱过暖阳,也曾在危险的烈焰中焚烧过自己。
&esp;&esp;或许,这已然足够。